“等你从前线平安归来”
北京晚报
本文是战斗在抗非典一线的中日友好医院副院长刘晓勤夫人的笔记。这是一个前线战士的妻子在后方的殷殷挂念,是一个抗非典前线战士可钦可敬、可歌可颂事迹的忠实记录,同样,也是一个“战地”妻子赤诚可鉴无私情怀的尽情展示。
妻子说:“老公当过17年的兵,那时虽然也算是最可爱的人,但却没有机会表现出来;现如今在非典一线,他和他的战友们真的成了最可爱的人。我觉得他们当之无愧。”是的,他们当之无愧。
眼前这感人的送行场面让我真实地感觉到,这场“战争”离我们、离我这个家越来越近
4月23日,我下班回家刚进门,电话铃声就急促响起,一位在中日友好医院工作的朋友只说了一句“快看电视,北京一台”就挂断了。急忙中打开电视机,正在播出中日友好医院为奔赴非典一线的医护人员送行的情景。记者随机采访了几位医院护士之后,镜头对向了我的老公———医院的副院长,此次任赴一线工作的带队队长。我收紧了心,直盯着屏幕上的这个人:虽多日不见,但变化不大,只是嘴角上打起了泡,胸前一枚“共产党员”的徽章分外显眼。总体说来精神还不错,我稍稍放了点儿心,至于他对记者说了些什么,我仿佛一句没有听到。眼前这感人的送行场面让我真实地感觉到,这场“战争”离我们、离我这个家越来越近了,不管你愿不愿意,逃不了,躲不开,惟一的选择就是迎头冲上去。
凌晨3点,他从家里离开,只扔下一句“注意点儿你的老腰”,就匆匆下楼走了
其实,他们医院的非典疫情早在3月中旬就有了。一个老太太高烧入院后,在没有防范措施的情况下,一连传染了4个医护人员。以后的日子越来越紧张,收治的病人不断增加,作为一个大型综合性的非传染病院,承受着突如其来的巨大压力,一天比一天沉重。从3月底开始,平时就很少休息的他几乎不回来了,一是顾不上,二是怕传染我。4月中旬,北京市决定由他们医院组成医疗队,在位于郊区的胸科医院扩建40张病床。医院派他带领第一批108个医护人员前往。真的是“打起背包就出发”。凌晨3点,他从家里离开,只扔下一句“注意点儿你的老腰”,就匆匆下楼走了。打那时起,我的心也挂起来了。
他向有关领导表示:不能让医疗队员冒无谓的风险,我个人一定不下火线
后来得知,他们这次的任务是十分艰难的。胸科医院的基础条件不太好,给他们的只是空房间,还没有隔离设施。短短的3天,他们边培训、边施工、昼夜不停地干,终于达到了收治病人的要求。可是,上级领导又把改造好的病房给了另一家医院,并准备把50多个非典重病人交给他们。在没有完善的隔离措施的情况下,一边是需要救治的病人,一边是本院的108名医护人员,接还是不接?他马不停蹄地到有关部门说明在医护人员紧缺的情况下,必须最大可能地保护他们的安全,哪怕他们中出现一例感染,后果都不堪设想。他向有关领导表示:在这种情况下,不能让医疗队员冒无谓的风险,我个人一定不下火线。上级很快同意加紧病房改造。接下来,又是3个昼夜的苦干,病房改造好了。就在准备接管病人的时候,中央决定将中日友好医院改为医治SARS的专门医院。于是,全班人马撤回。这一周,他几乎没怎么睡过觉。
国际卫生组织的官员了解改造方案后,称赞他是传染病房隔离改造的专家
回到医院,他以两次改造病房的“丰富”经验,理所当然地承担了院内改造和后勤物资保障的任务。国际卫生组织的官员在视察医院、了解改造方案时,称赞他是传染病房隔离改造的专家。但是,这样一所综合性的大医院,要在5天内改造完毕,困难是难以想象的:要在转移原有的几百个病人之后,做防护隔断,改造污水排放,安装分体空调(原来的中央空调不符合要求);病房所有管线、设备到位,所有医疗器械、消毒设施到位(包括重新购置大型洗衣机、烘干机);然后全院整体消毒。在另一个战场,是改变医院现有的建制,能够上阵的1700名医护人员不论哪个科室,统统培训上岗;征用附近6家宾馆供医护人员隔离居住,班车接送,吃穿住行一律统一要求。整个就是军事化管理的模式。仅仅从电话里听说这些事,我的脑袋都大了。
劳动了一天的老公又是一宿没睡,他说工程太紧,没有时间休息
“五一”劳动节,一个非常的节日。劳动了一天的老公又是一宿没睡,他说工程太紧,没有时间休息。医院成了大工地,昼夜轰鸣,就是想睡也睡不着。清晨,好不容易在沙发上迷糊了一下,突然想起清理垃圾的事,又睡不着了。
“五一” 劳动节,一个特殊的节日。独自在家,一点儿也不想劳动的我心神不定,来回走动。结婚快30年了,第一次感到心里慌慌的,没有着落。记得北京疫情刚出现的时候,我还在电话里和他开玩笑,让他回家时先在楼下站5分钟,把病毒吹没了再上来。他说:“你放心,我在大院外边就下车,边走边脱衣服,到楼上快脱差不多了,你就端一盆凉水等着,见我进门就泼,保证消毒。”现在可好,别说泼水,连人影儿都瞅不见了。熟悉他的朋友同事都知道,冲锋陷阵是他的强项。他属于“越是艰险越向前”,绝对不顾自己不顾家的那种,多累、多难也敢上。
我发现,自己在不自觉中所做的一切好像只有一个目的,就是在等他平安回来
这么多年的相濡以沫,我太了解他的性格、禀性。在国家有难的当头,他肯定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去,而且不会说什么“豪言壮语”。原来,他从不开手机,只带BP机,我们都叫他“农民”。非典来了,“农民”开手机了,却极少给家打电话。有时一两天没有消息,急得我嘴上也起了泡,小心翼翼地打个电话问问,想嘱咐嘱咐吧,晚上11点说是在开会,早晨6点还是在开会。多数情况就是简单两句:“行了,知道了!”后来我想明白了,对他最好的支持就是:不管他,随他去。
可是我总得做点什么吧,“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”有这样几项:记录打来的慰问电话;整理收集有关他们医院的报纸;把报导他们的电视节目录下来;上街买一堆他爱吃的东西,放在冰箱里;把局里慰问抗非典家属的鲜花和慰问信拍摄下来;给他发发短信;再就是继续整理这位摄影“痴迷”者的巨多“作品”。我发现,自己在不自觉中所做的一切好像只有一个目的,就是在等他平安回来。
一个老同学在我家好不容易给“农民”打去的电话最为浪漫,为他唱了一段《洪湖赤卫队》里的歌:“刘队长,打得真漂亮,就像那猛虎下山岗,哈哈哈哈……”听到电话那边同样爽朗的笑声,我的心宽松了好多。
老公当过17年的兵,那时虽然也算是最可爱的人,但却没有机会表现出来;现如今在非典一线,他和他的战友们真的成了最可爱的人。我觉得他们当之无愧。
今天又听说他们医院要作为收治危重非典病人的医院,压力还在逐步升极,“战斗正未有穷期”。老公,多多保重!
2003年5月2日 于北京